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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坚毅:从傅红雪看中国独侠的精神特质

2023-08-18 10:09:20 来源: 哔哩哔哩

首发于狄龙Tommy Tam超话

“独行侠”是世界电影史的经典形象之一,比如我们熟知的《将军号》(巴斯特·基顿/克莱德·布鲁克曼,1925)、《用心棒》(黑泽明,1961)、《荒野大镖客》(赛尔乔·莱昂内,1964)等。不同于国外电影中巴斯特·基顿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们或为生存搏斗,或为金钱谋利,中国武侠片中的独行侠们或许更多的是对以庙堂和江湖为基点的两大个体生存空间的质疑和由此产生的对自我生命体验的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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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侠女》(胡金铨,1970)、《刺客聂隐娘》(侯孝贤,2015)从女侠视角质问明末及晚唐政治风云变幻,《鹰王》(张彻,1971)《天涯明月刀》(楚原、1976)从男侠视角暴露了尔虞我诈的江湖生存样态。夹在庙堂与江湖之中,独行侠作为一个形单影只、茕茕而行的力量显得尤为瞩目。在时刻充满变数的武侠世界里,他们如何自保?他们的所思所想和一举一动,又将对江湖有何启发?

狄龙电影中不乏独行侠的魅影,包括展飞、傅红雪、萧十一郎、高飞扬等,他们被迫选入江湖纷争,质疑这个尔虞我诈、血流成河的侠客生存空间的同时进而拷问自我生命体验、捍卫着个体信仰,其中傅红雪尤为典型。故事围绕绝世高手傅红雪和财权美色展开的智慧、武艺和人性的较量,聚焦傅红雪在特定环境下的多种态度,探讨了侠者面对人性诱惑步步紧逼时的正义选择,镜鉴中国独侠的多种精神面相。

一、自由的勇者

萧瑟冷夜,荒凉小镇,断壁残垣,枯枝残叶,衰败凋敝,飞鸟不经。夜半三更,小镇传来诡异的歌舞升平,男男女女为一个身份显赫的人忙碌——其人派头显然不小。另一端,黑暗之中一人身影慢慢浮现。尖锐音乐突起,硬光在来人身后形成犀利剪影。未见人,先听声:“天涯路,夜归人,人到三更魂应断,纵在天涯也断魂。”

和许多其他由狄龙主演的楚原电影不同,《天涯明月刀》中傅红雪的首次登场稍晚,分别在04:12分亮相,及至05:08分露脸。影片伊始的数分钟内,楚原运用大全景交代环境,远、中、近景正反打镜头等视听语言将悬疑感拉满,有意通过服饰、环境等形成燕南飞与傅红雪的鲜明对比,简洁迅速地呈现权力拥趸者与独身者的权位差距。随着燕南飞、明月心等人作为公子羽的代言轮番上阵,独行侠与暴力、金钱和美色的激烈较量已然开始。

及至公子羽出现,他妄图界定独行侠:“今天你如果不是公子羽,你就永远不是傅红雪。”在权力上位者看来,只有经权力系统的认可,一个人才能获得身份认同。然而归降意味着丧失主体性的精神死亡,即使是燕南飞这样的强者也未能幸免,谁又能逃脱权力绞杀?傅红雪的反击毫不留情地刺破该逻辑的虚妄:“我不希望为了金钱和欲望而生满头白发,更不希望有一天给人杀掉。”即使在权力密不透风的碾压之下,个体依然坚持自由选择。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作为一个概念的“公子羽”成像万千,作为自由象征的“傅红雪”处变不惊,独特的傅红雪是芸芸众生中诸多自由灵魂的缩影。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问谁千里伴君行。这样的傅红雪是许多人心目中的一块圣地,不被侵染,坚守如一。晓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二、向死而生的毅者

生活里的傅红雪是个怎样的人?和楚留香的乐天陶然、李寻欢的多情怀忧有极大不同,傅红雪孤高冷酷,孤傲淡然——宛如罕见的黑木、坚硬的玄铁——他静静地、似乎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人和事。他绝少伸展的肢体使他看上去冰冷如陡峭险峰,似乎隔绝着世间一切,然而他的眼神锐利灵活,充满洞察力。危险降临,他总是先人一步早有准备。战斗打响,他一人之行如王者之师,出手如风,神刀出鞘,疾如闪电——手起刀落间他已然克敌制胜。

高冷是独身者的特质,却不属于傅红雪——清冷,可能更是其侠之本色。因为儒者,入世也。中国儒侠对世界和他人怀有“仁”与“德”,即使克己独行也与周遭环境时刻保持积极互动。与人为善的傅红雪,眼神清冷但不犀利,傲然但又谦和——侠的底色使他无法真正做到拒人千里之外。如一潭深水的傅红雪深不见底,但潭水澄澈无杂,他见惯风雨如晦却始终对周遭人事待以柔和。《天涯明月刀》中傅红雪曾予陌生女子黄花的情节为人熟知,与多年后《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玛蒂尔达和里昂的对话异曲同工。小玛蒂尔达问:人生总是如此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里昂:总是如此。小玛蒂尔达未识人间滋味,里昂看似残酷地戳破其童年梦幻。贫女已经世间百态,傅红雪则保留了一份温柔。

【狄龙傅红雪】天地孤影任我行,黄花一朵寄侠情‖龙夏倾情

同时天涯沦落人,傅红雪和里昂对弱者的关怀是高贵灵魂之间的交流,是心力交瘁之后的坚韧重生。他们“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黄花和绿植是他们向上生长的代指。草木有灵,人间有情,那些毫不起眼的植物,是艰难时日里的每一个孤独生命,这些人们沉默着成长,却在萍水相逢中告慰着彼此,温暖着彼此。即使是在炼狱,他们也能够“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因为“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傅红雪是向上行走,向死而生的。《明月刀雪夜歼仇》中,客栈老板问:这是五两银子,住宿用不着这多钱。傅红雪淡然回应:“多出来的,如果我死了,你给我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显然,这是一个向死而生的人。“向死而生”是傅红雪也是古龙的哲学观,表达着存在主义生存哲学的本质。加缪说,“我们总是必须被逼到走投无路”,然而“在贫、病和孤独中,我们意识到了我们的永生。”这世界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傅红雪身处炼狱,却从未磨灭对生活的希望,他直面人生的悲惨,却用爱平等和温柔地对待整个世界。他是尼采所歌颂的人:最有灵性的人最勇敢,最痛苦的悲剧就是注定要让这些人去经历——那些杀不死我的会让我变得更强壮。正因如此,傅红雪是有生命力,他的意志刺破黑暗,他的精神烛照你我,生生不息。

三、关于主创的简单述评

在演员表演上,狄龙演绎楚留香时,肢体灵动活泼,表现芙蓉玉面楚留香的俊朗洒脱和光风霁月之气概;演绎李探花时,肢体款款大方,表现才貌双全李寻欢的高雅从容之姿。狄龙演绎傅红雪有一独特动作——微微侧头——这也是狄龙角色序列里的独特标识。视觉化的身体姿态呈现关乎着人物的心理状态。侧头这一动作折射傅红雪看似消沉颓然、漫不经心的心理状态,但他身背的笔直、眼神的柔和与机敏表示侠的傲骨和激情。除了快速打斗,傅红雪以静为主,但眼神以静制动,蕴势于静,让人难以捉摸,不敢轻举妄动,这表现了傅红雪作为武林至强者的孤高、冷傲。细微的身体姿势足见狄龙演绎人物的准确。

我想演员本人的性格与角色或许在某种维度构成同构,“爱静”、“稳重”、“平常不爱说话”“修养很好”,“沉着”“很多事情,他只是放在心中,也有很多事情,他只笑一笑便算数了,他说的很少,但是做的很多,这样静静的男孩子,并不多见”。记者当年如此描绘二十三岁的狄龙。不知狄龙在演绎傅红雪时也是否将自己的内敛带给角色了呢?

原著开篇,古龙用天涯、明月、刀三种意象铺垫了多面傅红雪的形象。他是天涯,天涯不曾遥远;他是明月,深沉澄澈;他是刀,辽阔寂寞,“空空蒙蒙,飘渺虚幻,仿佛根本不存在,又仿佛到处都在”。傅红雪的灵魂是活的:“千百种幻想蕴藏与千百种形式中”,在明月中,在刀之中,在天涯之中。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傅红雪,不变的是支离破碎的人将破碎的灵魂一片片拼起,化为对生命的笃定和温柔。

《天涯明月刀》电影开篇,傅红雪从黑暗中走来,影片结束,他则站在夕阳西下望向新生和希望:斜晖脉脉,目光柔长。经由狄龙神秘、高贵而俊美的银幕形象,一种属于古龙楚原们的个人英雄浪漫主义得到了生动言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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